（一百一十八）
杨澄抱着小柒，一动都不敢动，一声都不敢出。
没有得到夸奖，那就说明他带不好孩子还被抓了个现成。笑话，她杨澄，做过那么多个方案，那一个出过错了？
唯一就栽在他们俩父女头上。
看着简述沉着脸转了个身走开，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她身边，杨澄就立刻在她疲惫困倦的脸上堆起了笑。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在心里跟自己保证了千万遍。
反正简述不至于揍她，更何况她怀里还抱着宝贝小柒。
可是，不仅没挨骂，那人还在她身前托着肚子蹲下了？
揣着身前那个孕晚期的圆滚滚，是能蹲的吗？
杨澄满脸问号，还腾不出手把人扶起来。紧接着，就被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刺激得猛得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简述的嗓音在夜里醒转时听起来总是偏哑，她站着，将视线往下落，只能看到他干净的发旋。
他好像用毛巾包着冰袋，在给自己烫伤的脚踝消肿。
“我自己来。”杨澄急了，之前的热水煮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不会太烫，跟简述的肚子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不值得他压着肚子半蹲在地上给自己冰敷。
杨澄没有听话，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跟简述拉开了一点距离，迫使他不得不抬头跟自己对视。
“你快点站起来。”她急得不行，恨不得将小柒丢到沙发上，把简述扶起来再给他揉揉肚子。
那样蹲着，绝对会把不能受委屈的小宝挤出脾气来。
在杨澄的百般阻挠与万般不愿之下，简述总算皱着眉头沉着脸站了起来，将毛巾包裹的冰袋交给她，尔后接过了小柒。
好吧，弄了半天还是得他受累。杨澄本就万般羞愧，更没想到的是，把女儿交出去以后，那人的脸色更沉了。
耳温枪的红光一闪，奶团子的体温直接冲破了39℃大关。
这下杨澄真是没脸抬头了。
交给她的时候还因为美林的药效降了温，结果人家才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在她的照顾下，小柒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你先自己冰敷。”简述宠溺而心疼地让小柒的小屁股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口一口地轻声哄着，让她喝掉了半杯温水。
杨澄愧疚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脱掉了被吐脏的外套以后，不停地换洗热毛巾，帮着简述一起给小柒擦手脚心。
任由那袋冰慢慢地化成水。
直到天亮。
简述给小柒换了套睡袋，然后放回婴儿床。
杨澄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了，却仍然在他直起腰的时候，看见他整个人很明显地晃了晃，扶住床栏的手背青筋毕现。
瞌睡瞬间清醒。
果然，小柒的体温降了，轮到小宝大闹天宫了。
“能睡吗？”杨澄披着毯子，在床边揉得不停打哈欠，可简述看起来半分都没有好转，还是抿唇在忍。
他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是在否认。
再困，都能被腹腔中因为翻腾而揪扯的疼痛刺激得无法入睡，小柒在怀里时还能硬撑，现在，人一旦松了劲，就觉得连呼吸都会牵引着腹痛变本加厉。
杨澄拼命熬着滔天的睡意，愣是在快要上班的点连揉带哄地把小宝给镇住了，紧接着就接到了CEO的电话。
她惊慌失措地接通，看了看好不容易睡着的简述，捂住听筒轻轻地踮脚离开主卧，将房门掩上，尽量地平稳心绪。
她与CEO之间的工作交流，以往仅限于邮件。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显然不同寻常。
果然，另一端的语气很沉重，他说，“阮意出事了，初步调查为自杀。”
心脏猛然间收缩，呼吸突然就无法自控，那一刹那，耳膜里涌入的除了这几个字以外，还有那个小姑娘总挂在嘴边的“杨总好。”
眼前的模糊中，她好像还看到了白色帽兜遮住大半张脸的阮意，浅笑着从风雪中一步一步跑近。
怎么就，没了？
“马上着正装来公司。”
整个通话篇幅很短，杨澄几乎都在沉默，甚至在CEO挂断电话之前，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看不见。
她有太多的疑惑了。
那个叫阮意的小姑娘。
昨天风雪中抱着保温壶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大口大口地塞得像个小孩子；
吃完晚饭，陪小柒在游戏区玩耍的时候，还笑着；
临走的时候，还对于她的下一次邀请而害羞地红了脸。
怎么一夜之间，这么乖巧贴心的小姑娘，就没有了呢？
心口难受到令人发麻，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她必须，立刻去公司。
简述被晨吐催醒时，没有见到杨澄，而当他吐完了，推开主卫的门，入眼的就是一身黑色裙装的杨澄。
她很少这样穿。
“你，”他额角的发丝还在滴水，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刚刚应该是又不舒服了，但此时此刻，再多的关心都不得不往后推一推。
杨澄咽下了那句很明显的疑问，将自己不自觉的发抖遮掩住，好不容易才没事人地告诉他，“我去上班了。”
简述没有点头。
今天实在太过反常。
不知道小柒还会不会反复发热，而他经历了一晚的疲惫，状态差到难以调整，这个家很需要杨澄。
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工作，其实有点希望，她可以为了自己请个假。
但这样的情绪他向来不会外露，于是简述根本无法吐露心声，只是眼神里流露着的乞求与期待，让杨澄的心狠狠揪起来。
可是她不得不离开。
甚至无法承诺尽早回来。
她只是憋出了一抹浅笑，连摸一摸他的肚子，亲一亲小柒的额头都来不及，就匆忙离开了。
简述摁住腹底，不自觉地将五指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