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在艰难绝望之际,拨出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给杨澄。
当他已经忍到视物不清,但仍然发现呕吐物里带着血色时,那一瞬间,除了慌乱以外,特别想念杨澄。
想要她回来,想要身体不再难受,想要小宝能够平安。
可是,简述竭力摒除了剧痛搅扰,在头昏脑涨中听到了心心念念的声音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对方会如此犹疑不决。
“我,”他早就在断断续续的喘息中基本说清了情况,可是听筒里传来的,还是杨澄漫不经心的敷衍,与鼠标点击的声音。
她总有忙不完的工作,重要到能够一次一次丢下他和小柒,还有小宝。
简述终于松开了另一只忍不住摁压在腹上的手,从始至终,他都不该把自己的难受施加于腹中那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小家伙。
最可怜的永远是孩子。
鼠标点击的声音未停,杨澄好像在抓紧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完成工作,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能听进去几个字。
“我的症状,”他顿了顿,反复地斟酌过,原本并不喜欢示弱,这一次却不得不低声下气,“比较严重。”
另一端终于不再有密集的点击声。
感受到她暂时放下工作的那一瞬间,简述好像获得了些许安慰。
“等我半个小时”无论是语气,还是语音通话中无法被对方看见的神情,杨澄给人的感觉,都是严肃。
账目还没有核对完,公司楼下熙熙攘攘的家属媒体还未散,她有忙不完的事情,暂时也还没有出行自由的能力。
但心急如焚。
如果不是这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本身就不可能将发烧的小柒和孕晚期的简述一起丢在家里。
更何况简述现在似乎犯了肠胃炎。
她竭力压着心里的担心和慌乱,将手头已经核对完毕的账目做好标记并保存,她站起来,走向了落地窗。
横幅还在,人群还在,哭喊声也未断。
很心疼,却无能为力。
半个小时,是她预估能够冲破阻碍回到家里去接简述的最短时间。
简述又俯身在吐,他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凉得透彻的瓷砖上,他竭力压低自己忍无可忍的呛呕。
只是没想到,杨澄答应了回来,又将回来的时间往后推了推。
公司到家的距离,只有在早晚高峰时,才需要花费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不过就是再忍半个小时。
通话背景里有些杂音,杨澄没来得及深究,正要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出发时,有人闯入了办公室。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男男女女,身上衣服都以白色为主。
杨澄在他们开口前,就先一步挂断了通话。
这些事情,在有眉目之前,不该让他知道。
“好,”这一个字,完完全全被突然的忙音堵住,简述愣了一瞬,尔后俯身剧烈呕吐,有些人,根本没有等他回应的耐心。
哪怕明知道他在肠胃炎。
哪怕明知道他很可能会因为呕吐或者腹泻根本出不了洗手间。
哪怕知道他从来不是个会矫揉造作的人。
都不愿意再等一等他的回应,就挂断得那么果决,好像多通话一秒钟,就是浪费她宝贵的工作时间。
以为有了期盼,却没想到,期盼会变成失望。
肠胃炎的症状变本加厉,而距离杨澄答应回家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简述苦笑着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不是给杨澄,而是给住在同一个小区,在他临时有事的时候能过来帮忙看管小柒的保姆阿姨。
病中的小柒,他原本是不放心交给别人带的。
但现在他的呕吐和腹泻,很明显已经引起了宫缩。
倒不是在意自己的死活,只是心疼肚子里那个因为自己的耽误而慢慢地连折腾的动作都变轻了的小宝。
“外面下雨了。”赶过来的阿姨先将沾着雨水的外套脱在玄关,才走进来抱起了刚刚醒来,烧得有点发懵的小柒。
“还好,不是很烫,我多给她喂点温水。”电话里简述就说了小姑娘发着烧,而他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问她介不介意过来帮忙带几个小时。
没想到的是小柒并不是很烫,而这位简先生的脸色差得要命。
“您记得带伞。”作为被雇佣者,她其实不该太过关心雇主的私事,但天生的善心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多嘴多舌。
“好,谢谢。”简述显然已经无法神色如常地道谢,因为一个毫无关系的阿姨,尚且知道关心他。
而那个一直在等的人,说好半个小时,一直拖延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信息说明。
她可以有事,可以说话不算话,他只是想要一点点被在意的证明。
完全没有。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冒着大雨等车去往医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边吐边挂号等到了医生的叫号的。
简述只知道,当医生看他怀着孕,又症状明显的时候,询问他是否以肠胃炎为主,先进行治疗时,他坚定地摇了头。
他是绝对不会将小宝的健康放在自己之后的。
整个输液的过程中,他戴着口罩,无力地抱着肚子,瑟缩在输液大厅的软椅上,他和小宝,都需要一张毯子。
补液冰凉,但怀里的那团圆隆,却出其的温软听话。
它总是小心翼翼地拱一拱,像一尾收着调皮劲儿的小鱼,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他的心情,想告诉爸爸,自己正醒着。
为了肠胃炎不至于脱水而输着聊胜于无的生理性盐水,身体的不适并不能消除几分,唯一能够安慰到简述的,也只有平常这个从不听话的小宝贝。
它似乎知道自己没有了可劲儿折腾的资本。
所以乖乖团缩着,偶尔用小手或者小脚碰碰他,想要被摸摸。
简述闭着眼,眼角因为身上的难忍带着微湿,他会心疼地轻轻给予回应,然后肚子里就咕哝一下。
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