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重新整装出发,朝着内陆大地缓慢挺进。
一半的人受了伤,七横八竖地躺在车厢里,只剩下还算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的三四个士兵,轮流驾驶装甲车。
救援力量始终没有到达,直升飞机却在某一晚向他们投递了食品药品和武器补给。
姜浅一直没有醒来,他们失去了在与异种蝙蝠搏斗中受重伤亟待送回后方治疗的战友,就地焚烧,化为一罐骨灰,带在车上。
车厢里很沉静,静到除了军事交谈,不再有其他的声音。
直到一周以后,他们终于接受了被国家舍弃的事实。
这批英雄,被当作敢死队,放弃在这荒芜的内陆大地。
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最后一批居民,换取回家的机会。
“冒出胡茬了。”任誉挣扎着坐起来,给驾驶座的安逐递了一瓶水,“一会儿你休息休息,刮刮胡子吧。”
安逐紧盯着前方,神经紧绷,以防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没有伸手接过,像是浑然没有听见似的。
任誉盯着他不修边幅的下巴,轻轻地闷哼了一声,才终于得到了关心。
“很疼?”
安逐面露疲色,掩不住的自责,“一会儿我换班,给你注射止疼剂。你听话,去好好休息,别跟着我在驾驶仓熬了。”
“嗯。”任誉应得乖巧,蜷缩在副驾驶上,“大家都累了,我虽然受了伤,但还能配合你观察路况。”
“就是你开太久了。”他瘪了瘪嘴,好像有点儿委屈,“疼得受不了。”
安逐终于同意与其他人交班,把窝在副驾驶疼得牙齿打架的任誉抱了起来,简易军用床只有医疗仓里有两张,一张睡着姜浅。
越过他,把怀里的人,放在了另一侧。
医疗仓里很安静,生命监护仪的红光不停在闪动。
安逐给任誉盖好被子,越过姜浅去取药的时候,忍不住地轻轻抚过他的额头,昏睡着的人面色很淡,没有回应。
他苦涩地勾了勾唇角,从药剂库里取出一支止痛剂,回到任誉身边。
“放松,打完就不疼了。”战场上的任誉很坚强,但是在安逐面前,总会委委屈屈地耍小性子,按住胸口整个人缩着,不肯伸出手来。
安逐又哄又抱,好不容易才把人圈在怀里将药剂注射完。
“不哭了。”
平时英勇善战的侦察兵就这么疼得冷汗直飚,眼泪也含在眼眶里,安逐笑着轻拍他的肩膀,“我们任誉不是小坚强吗?怎么越来越娇气了。”
在止痛剂的作用下,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任誉撒娇其实会分场合,外人面前不会,战场上更不会。
把安逐吃得透透的。
“睡会儿,我去总控室看看情况。”安逐保证了千百遍,一定不疲劳驾驶,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
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另一侧的简易行军床里有些动静。
不知道姜浅是什么时候醒的。
原本恬淡的面容泛着苦楚,眼帘只掀开了一点点,却能让人清楚地看到他满瞳孔掩都掩不住的痛色。
安逐的欣喜根本无从掩饰。
“醒了?”他压低了声音,尽量镇定地找出治疗仪,却在递给他的时候止不住地颤抖,“能给自己看看伤得怎么样吗?”
他在姜浅昏迷的时候试着用过几次治疗仪,可是只凭那长短不一的警报声,他根本无从判断伤情。
不敢乱用药物,只是每天用营养剂给他吊着。
刚醒的姜浅似乎根本握不住那柄其实并不重的治疗仪。
“我拿着,你辨别。”
治疗仪从脚踝开始扫起,很安静,越靠近腰腹位置,安逐就越是紧张地握紧手柄,他试过很多次了,每次从胯部开始,警报杂乱,让人心慌。
经过腰跨时,治疗仪果然红蓝光频闪,长短不一的警报迭起,一直到胸腔以上,才重新恢复安静。
“腰上是因为枪伤溃烂,其他的地方呢?”安逐很少露出急色,那种将要从神情中迸发出来的焦急,让姜浅有些怔愣。
在安逐的不断催促下,他问,“我能不能吸口氧?”
胸腔的滞闷感几乎要扼住他的呼吸,他不是为了自己,肺挫伤,暂且还在的小崽崽,很可能因此缺氧。
“之前每隔一个小时都会给你用一次。”安逐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语气有些丧,“氧气实在不够。”
幸好,他没有不舍得给自己吸氧。
不然就昏迷的这些天,小崽崽早就活不下去了。
“重伤士兵送回后方了吗?”
“药品武器有没有补给?”
“我们到哪里了?”
没有一句话是回应安逐的焦急,全部都在关心别人,让他没由来得蹿火。
“没有。”
“有。”
“内陆腹地。”
他极其简洁得一一回复了,希望眼前这人得到答案以后能放心,然后满怀期待地等他说明自己的伤情。
“嗯。”只有一个字。
还是这样冷漠的回复,把他长久以来的担心扔在地上摩擦,让向来自视甚高的安逐无法忍受。
“姜浅。”
刻意压着怒火,叫了他的全名。
“到。”
一个字,让他的怒火再也压不住。
竭力平静地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医疗仓。
“你好好休息。”
其实话很暖,可偏偏脸很臭。
姜浅缓缓团缩起来,被子下的指尖轻轻拂过小腹,这一次醒来,虽然剧痛到极致,但好歹没有得到更坏的消息。
只是睁眼就看到了让人不太舒服的场景。
在他这个有婚姻关系的伴侣面前对前男友旁若无人地极尽温柔,真的不用考虑他的感受吗?
心口发苦。
十几分钟后,姜浅摘下氧气面罩,撑坐起来,关闭了供氧开关。
任誉还在睡,他尽量将检查做得轻柔,没有把人弄疼,免得要麻烦安逐再来哄睡这个小可怜。
他在腹痛,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努力减轻因为挪动产生的腹腔震荡,迈出医疗仓时,深吸一口气稳定身形,移开了扶住腰垮的手。
安逐怒气冲冲地来找来的时候,他已经给所有受伤的战士检查完伤情,半蹲在车厢里,浑身虚汗。
很难得地对着火冒三丈的安逐松了松神色,“他们的伤都不重,你别急。”
“我tm急得是他们吗!”安逐的声调飚高,“你有本事再自己原路走回医疗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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